三个月后,许家与程家大办婚宴,许知意风风光光,迎娶新娘。
二人三拜天地,共入洞房。
次月,便带着一家一当,正式进京述职。
他们出发那一天,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同情。
路边的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耳朵。
“你看她,现在还这么得意,不过是个错过荣华富贵的弃妇。”
“明明可以一朝飞上枝头,偏偏不要?”
“反而把爱护她的如意郎君,错失给其他女人。
可能是失心疯了吧?”
母亲将我的手捏得很紧,大概是怕我随时随地要哭出来。
可我的腰杆,始终挺得很直。
他们觉得疯掉的人可能是我。
而我?
上辈子,许知意金榜题名,一日飞升,从一个镇子的普通俊俏少年,成了举国瞩目的郎君。
我当时的忐忑、心惊,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自卑,和成婚后小心翼翼的伺候……现在看起来,简直是个巨大的笑话。
如今,婚约已退,他又考取功名,即将带着别的女人走。
我非但不难过,反倒是落得一身轻松。
我想起上辈子,进京述职后不久,许知意有一天回家,摔了家里不少碗。
说“那些酒囊饭袋都不得好死!”
起因再简单不过。
——同仁对他的“乖乖”出言不逊。
当时我斡旋许久,好不容易才摆平了这场风波。
如今,许知意身边的人,并不是我……我热烈地期待着进展。
第一个月时,京中来报,许知意寄了信。
许父许母俨然把这事情,当做镇子里的盛大事务,恨不能把这家书一字一句,都念给所有人听:“家中一切都好。
只是事务繁忙,压力不小。
勿念。”
第二个月,许知意没有来信。
许父觉得他这个宝贝儿子,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既然忙起来,自然是没有空写信的。
大家觉得有理,我却觉得可笑。
不负所望,第三个月,京里又传来了消息。
一群高头大马,远从京城而来,后边赶了一辆马车,长驱直入到许家门口。
这是大事。
许家父母刚开始,还想请官员进屋坐坐,喝杯茶。
可当领头人自称是大理寺司御史派来时,许父的脸色,“唰”一下惨白。
大理寺,是主管刑罚的地方。
他们来,手里提着的必然不是寻常家书,而是京中送来的判罚令。
——许知意,在与同僚的一次争执之中,挥刀错手杀了人。
而官员在搜查他宅子时,又发现,他将他妻子囚禁在关母鸡的鸡棚里,四天四夜,无水无粮。
被发现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没气了。
“手里两条人命,罪当处斩,可他非但不认罪,还负隅顽抗,直到……”那官员说到这儿,似乎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顿了一顿,“直到逮捕时,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只母鸡被人砍了头……啊!”
许母像是想到了什么,重重倒抽一口气。
“他忽然拔刀自吻,当场殒命。”
“御史中丞看在他曾经考取过功名,也深得器重的份上,特地下令,命我们将令公子的尸首,押送回来。”
他这才命人,将最后那辆马车上的帘子掀开。
那车上,赫然是一具漆黑棺木!!
分明是春天,气温不高,可多日旅途颠簸,空气里,还是很快弥漫出一股尸体的恶臭。
许母“哇”一声吐出来,大喊一声“我儿啊!”
,便昏了过去。
只有许父,接令,下跪,谢恩。
他郑重而优雅,可颤抖的手,佝偻的背,仿佛一瞬老去。
“回去吧。”
我扇了扇空气中的异味,领着父亲母亲回屋。
今年新到的春茶,刚刚泡好,刚好喝一壶,中和一下口腔、鼻腔里的臭。
这个夏天,还很长。
而我真正的重生,从这个时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