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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黑莲花王妃不洗白结局+番外小说

有玉温如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谢珣俯身低头至她耳旁,低沉的嗓音说道:“你的罪孽太深,需得留在我身边,由我渡你。”言罢,他松开手,食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逼迫他面对他。然后,轻轻飘出“婠婠”两字。宋温如一滞,他眼中如烈火般燃烧着,不知是这日头太烈让她有了错觉,还是那代表他的愤怒。又或者,非愤怒。谢珣歪头一笑,回身拿起锄头,将石头给挖了,然后又将锄头立住,头也不回地回田边。宋温如还未来得及分析他的行为,他人已坐在藤椅上,一派悠闲翻着手中书卷。仿佛方才只是她的梦,他不曾醒来。被挖出的石头提醒着她并非梦也!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珣。扰乱人心,他是真有一套。此刻去猜任何事皆无意义,她既决定了,当断则断。定了心神,她拿起锄头继续劳作。藤椅上,谢珣放下书,看了眼胸前被...

主角:宋温如沈牧之   更新:2024-11-25 18: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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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温如沈牧之的其他类型小说《和离后,黑莲花王妃不洗白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有玉温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珣俯身低头至她耳旁,低沉的嗓音说道:“你的罪孽太深,需得留在我身边,由我渡你。”言罢,他松开手,食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逼迫他面对他。然后,轻轻飘出“婠婠”两字。宋温如一滞,他眼中如烈火般燃烧着,不知是这日头太烈让她有了错觉,还是那代表他的愤怒。又或者,非愤怒。谢珣歪头一笑,回身拿起锄头,将石头给挖了,然后又将锄头立住,头也不回地回田边。宋温如还未来得及分析他的行为,他人已坐在藤椅上,一派悠闲翻着手中书卷。仿佛方才只是她的梦,他不曾醒来。被挖出的石头提醒着她并非梦也!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珣。扰乱人心,他是真有一套。此刻去猜任何事皆无意义,她既决定了,当断则断。定了心神,她拿起锄头继续劳作。藤椅上,谢珣放下书,看了眼胸前被...

《和离后,黑莲花王妃不洗白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谢珣俯身低头至她耳旁,低沉的嗓音说道:“你的罪孽太深,需得留在我身边,由我渡你。”

言罢,他松开手,食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逼迫他面对他。

然后,轻轻飘出“婠婠”两字。

宋温如一滞,他眼中如烈火般燃烧着,不知是这日头太烈让她有了错觉,还是那代表他的愤怒。又或者,非愤怒。

谢珣歪头一笑,回身拿起锄头,将石头给挖了,然后又将锄头立住,头也不回地回田边。

宋温如还未来得及分析他的行为,他人已坐在藤椅上,一派悠闲翻着手中书卷。仿佛方才只是她的梦,他不曾醒来。

被挖出的石头提醒着她并非梦也!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珣。

扰乱人心,他是真有一套。

此刻去猜任何事皆无意义,她既决定了,当断则断。

定了心神,她拿起锄头继续劳作。

藤椅上,谢珣放下书,看了眼胸前被她手掌蹭到的地方,丝丝的红色有些刺眼。

已是正午,谢晴儿又提着食盒来了。

谢珣接过食盒,她看了看田地里劳作的宋温如,没了先前见了庙中鬼般,她对谢珣比了比划。

谢珣点点头:“在罚她。”

见宋温如朝这看来,她又立马吓得躲到谢珣身后。

宋温如只是无意抬头,瞥见谢晴儿迅速躲在谢珣身后,她垂下眼帘,并未表态。

谢珣声音传来:“宋温如,该用午饭了。”

宋温如这才停下,她不会为了与谢珣置气不填饱肚子。

待她过去后,谢珣略带警告的语气说道:“用完午饭会有人带你去做事,不要想着逃走。”

“既是孤岛,我如何能逃?”宋温如反问。

谢珣笑了:“婠婠你是一只狡诈的花孔雀。”

“多谢夸奖。”宋温如不甘示弱地应。

谢珣笑而不语,视线迅速掠过她通红的手,牵着谢晴儿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宋温如打量四周围一眼,方才谢珣的意思,他下午不会亲自来监督她了。

他放心将她一人撂在此处,便是有信心她找不到路离开。他更不是试探她,他想得到的,她也能猜得到。所以他料准了她会安安分分在这等着,不会莽撞行动。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五年,不简单的五年。

打开食盒,一荤一素和一汤,底下还有冰镇的绿豆甜汤。

她望着冰镇的绿豆甜汤出神,里头可见细碎冰碎,方才送来的洛神梅酱饮也是冰镇,碗中还有细微的冰碎。

冰?荒岛何来的冰库储藏冰?

假设谢珣没有骗她,这里真是一处荒岛。那荒岛上住的人不仅很多,还住了很久,所以才有可能有个储藏冰的冰库。

她昨日深夜到此,睡了应有两个多时辰,出门之前她看了天色,应该不超过辰时。再往前推算的话,她还在封都与其他州府交界的范围内。

封都范围内的荒岛并不多,住了人还住了很久的荒岛她不曾听说。

信谢玄的话,荒岛的存在是个秘密,甚至沈牧之都不知。

宋温如打了个冷颤,在沈牧之和朱太后眼皮子底下能弄出如此大动静,谢珣背后的人是她先前猜测的几家没跑了。这个岛的存在又是何意义?她若想谢珣平安无事,必须要弄清楚这个岛的事,才能推测谢珣的计划以及支持他的人。

昨夜外头与谢珣说话的三人,女子叫谢珣师兄,她不曾听谢珣说起他师父是谁。又或者他说过,只是她从来不会用心去记关于他的事。

据她所知,不仅是沈牧之在找蔺家小公子,曹家他们也在暗中找蔺家小公子。他们要一个孩子作甚?她才不会信曹家他们是出于好心,要保住蔺家最后一点血脉。谢珣这边也在保蔺家小公子,她不在京中,无法传递更多信息,暂时也无法追查蔺家小公子。

那位蔺家小公子一直被保护的极好,外人不曾见他。

说起来,这点倒与谢珣极为相似。

那时的谢珣终日带着面具,连他们欢爱时都不曾脱下,她只见过谢玄真面目一次。

收起思绪,她拿出筷子打算先填饱肚子。想用筷子,可手指僵疼得直皱眉,压根无法夹起菜。

看到食盒里的两个汤勺,她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四周围。

拿起汤勺,她会心一笑。

不远处树后,谢珣稍稍侧身出来,手里转着佛珠,望着宋温如不知在想甚。

听得地上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他淡淡道:“师兄不去用午饭?”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那扮作道姑的男子,亦是谢珣师兄谢灵秀。

谢灵秀已换上一身女装,美貌倾城,若非那喉结与男声,定以为是菩萨下凡来。他笑吟吟地道:“是我不去,还是你不去。分明与晴儿一块离开,却又半道折回来。”

他看了眼宋温如:“从前你也是这般偷看她。”

谢珣收回视线,侧头看他:“师兄,封都来信了?”

“无趣!”谢灵秀往树干靠了靠,“如你所料,沈牧之要杀她。”

“嗯。”谢珣应了一声,并不意外。

“看来她心中的人是刘季。”谢灵秀就跟故意似得,非得说出来与谢珣听。

谢珣面色沉了沉,宋温如信誓旦旦与他说她心中所属之人是沈牧之,他不全信,再者并不影响当前形势。

朱太后靠着沈家和朱家还有高家的支持,毒死先帝,伪造圣旨,废后袁氏被逼自尽,袁家和玉家诛九族。先后扶持两个孩子登基为帝,作为傀儡的他们并不安分,在朱太后授意下,沈牧之杀了他们,重新扶持新傀儡刘季上位。

当年谢家曾支持过先皇帝,这笔账朱太后和沈牧之耿耿于怀,更担心谢家与杨家联手推翻他们的政权。谢家位置占尽天时地利,西下攻打封都将是一路势如破竹,再加上杨家飞雀营,只要谢家振臂一呼,江山必要改名换姓。

他们将宋温如送了过来燕关,无疑是在给谢家下催命符,警告谢家不可轻举妄动。


金乌返西,玉兔爬枝头。

宋温如提着灯穿过小径松廊,信步下了石桥,莲花池边碧梧翠竹,太湖石旁花儿盛放,前边一栋清幽小楼。

到了门前,只见小楼门半掩着,她抬手正欲推门,突听得里头声响。

她手顿住,探目望去。

只见女子罗衫半褪,罗裙已除,如玉香肌搭在椅扶手,脚上白绫袜。蝤蛴微侧,桃红兜被推上,雪山于狂风中摇曳,红唇残脂未尽,发髻蓬松,髻上插着的金蝶簪,翅膀扑动,浑似随时要活过来飞走。

动情的娇态,脸如桃花,春在眼梢。不见端庄,朱唇轻启,兰息微微,媚目撩人。

她瞥见宋温如,出声求怜惜。

那男人却如故意捉弄她一般,摇得椅子作响。

遭风雨的娇花,越发声声高昂。叫男人心醉此艳态,非要将这云情雨意翻腾。

宋温如手握紧了灯杆,唇紧抿着,一言不发看着里头行云雨的两人。男人背着身子,她不用看也知这就是她的夫君魏王沈牧之,而女子正是沈牧之养得外室张丽莹。

张丽莹这般做模样,说明他们今日出现在这不是意外,便是故意要让她瞧见。

停顿的手伸出,她伸手将门带上,冷漠地转身离开。

沈牧之想刺激她,想与她和离。这已是第几次她撞见他们在行那云雨之事?她一只手快数不过来了。

房中人似乎察觉到宋温如离开,愤怒让他更是折腾眼前娇花,张丽莹不再做姿态,这回是真的求饶了。

宋温如提着灯,不如来时那般轻快,脚步变得沉重。

突然,墙角处“嘣”一声,将她思绪拉回。

“谁?”她转身抬高灯看去。

一道风扫过,淡淡的沉香味蔓延开。

她来不及反应,嘴巴已被捂住,寒光落在她颈间。

宋温如一手摸上腰间,伺机反制来人。这里都是沈牧之的人,她不能轻举妄动暴露自己会武功。

那人靠着她耳朵蹭了蹭,隔着布热气扑在她耳垂。如此熟悉的接触,她身子一僵,犹如晴天霹雳劈中,顿时脑袋空白。

“娘子,为夫回来了。”低沉的嗓音响起。

紧接着,宋温如眼前一黑,倒入那人怀中,手中灯摔落地上,很快烧了起来。

黑衣人将宋温如抱着,很快离开书斋,到了隔壁巷子。

巷子停着一辆马车,驾马车的人身穿道袍,山羊胡子,几分仙风道骨。

拉开马车帘子,里头坐着一名年约二十五六的道姑,道姑涂脂抹粉,媚眼甚是招人。

他看了宋温如一眼,说道:“快上来出城。”

粗桑的嗓音非女子声,原来这名道姑竟是男子扮做。

黑衣人将宋温如藏到隔间,自己也躺了进去。

马车一路奔往城门,守城侍卫见是尚书令府中的道人和道姑,查了令牌便放他们出城。

马车出城后,黑衣人带着宋温如换另一辆马车。

约莫走了两刻钟,穿入林子,骑马颠簸一个时辰,来到河岸边。上了停靠岸边的船,往远处浓雾中去,穿过浓雾,避开瘴气和水中猛兽。入了岩洞内,穿行约莫半个多时辰,眼前一座小岛。

黑衣人将宋温如抱上岛,到了寺庙前,打开寺门,往里走去。

行至最后头的院落,推开门,他把宋温如放到床上。

看着沉睡的宋温如,他眸中情绪复杂,她瘦了些,还是与以前一样,睡时总喜欢皱着眉头。

他抬起手,想与从前一样按一按她的眉心,可又犹豫了。

许久,他收回手,稳下了心绪,站起身去屏风后更衣。

更衣回来,他打坐一手转佛珠,一手敲着木鱼。

宋温如意识渐渐恢复,隐约听到“笃笃笃”的敲击声。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模糊,身子也很沉很沉。

“笃笃笃”的声响越发清晰,她再次睁眼,眼前渐渐恢复清明。记忆也接踵而来,她去书斋看书,遇上沈牧之和张丽莹,随即她被……

她一下瞪大眼,晕倒前她听到了那句“娘子,为夫回来了”!

他回来了?

谢珣回来了?

又或是,她发梦了,她此时说不上来是何滋味。

想坐起身,可身子甚是乏软,完全使不上劲儿。她应是被喂了软香散,没有几个时辰恢复不来。

她稍稍侧头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只见身穿月白僧衣的僧人背对着她,正敲着木鱼。

环顾一圈,僧人面前一龛金佛,青灯两边,地上蒲团。

对面长书案,书案后是书架。

书案上铜香炉白烟袅袅,屋内沉香味萦绕。

“你是何人?”宋温如有气无力地问僧人。

僧人停下手,从容起身,缓缓回过身,定定地看着宋温如。

“你……”宋温如怔住。

他比五年前更好看了,月白僧衣也掩盖不住他的动人气宇。

朱唇玉面,眉如墨画,五官柔美,却又不失男子的棱角分明。黑眸熠熠生辉,似笑非笑,不见当年纨绔,倒是风流尽有,眉心小红痣添几分魅,让他看起来犹如堕入凡尘的妖僧,专勾人心魂。

那张脸,即便是过了无数年,她也无法忘记。

那张脸,时常出现在梦里。

那张脸,她只见过一次,却烙印在心间。

半晌,她回过神,不知为何眼眶湿润了,心绪翻腾,低喃着道:“谢珣,真的是你。”燕关一别,曾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了。

五年前,她被官家送到谢家嫁给谢珣。从始至终,她在谢家只有一个目的,偷谢家布防图,伪造谢家通敌叛国证据。

最终,谢家通敌叛国罪名坐实,谢家满门被杀,六万谢家军死于燕关,无辜百姓死于乱刀之下。

这世上除了谢家人,只有她见过谢珣的样子。

北府军围剿燕关,谢家心腹救走谢珣。她跟了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谢珣,她毅然回头拖住北府军,并确认那名顶替谢珣的人就是真的谢珣。

谢家灭门,燕关被屠城。即便是她的侍女红拂为免她被处置,往封都送了真的布防图,她并不无辜。官家和太后将她接回京中,没多久她嫁给了沈牧之。

谢珣出现还将她掳走,很显然他回来报仇了。

“你是来杀我的?”她问。


荒地边上撑着一把大油纸伞,下边置一张摇椅和竹编的小几,小几上有点心瓜果和茶水,还有一册书卷。

宋温如看到旁边堆着农具时,她眉头紧锁问谢珣:“你所谓的赎罪便是让我下地干活?”

谢珣含笑道:“除了这片荒地,还有几片荒地等着你。不要小看了开荒,你的辛苦劳作能养活很多人。除了开荒,砍柴、养鱼、养鸡等等,全都需你。”

宋温如很是怀疑盯着谢珣:“你是认真的?”她以为至少是会让她痛苦不堪的选择,突然不懂谢珣葫芦里卖得甚么药。

“犯人服徭役,天经地义。”谢珣说着,拂了拂衣摆潇洒干脆地坐下,“地里有你今日需完成的份额,现在做得快些,还能赶上午饭。”

“我早饭还未吃。”宋温如说。

“哦。”谢珣只是应了声,拿起书册翻看,不作表态。

宋温如咬了咬唇,伸手拿了桌上两块点心,当着他的面吃完。扛起锄头下地前,她还喝了大半壶茶。

走了几步,听得后边谢珣说道:“忘了与你说,茶水是给你准备的,喝完便没了。”

宋温如一顿,怪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谢珣没那般和善。

她抡起锄头,狠狠地挖了一锄头。

谢珣拿着书卷,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不禁微勾。从前他总会千方百计惹怒她,否则她从不笑,也从不怒,像是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嬉笑怒骂全无。

“省着点力,否则往后使不出力了。”他“好心”建议。

大树后,两道身影鬼鬼祟祟探着头。

不是旁人,正是昨夜的女子和扮作道姑的男子。

女子说道:“师兄让她干农活是唱得哪出?照我说,直接打死了扔水里不更好。想知道甚么,给她上大刑,不信她不招供。”

“女孩子不要老是打打杀杀,师弟如此做定有他的道理。再者,她作为细作出身,严刑逼供对她无用。”男子道。

“我是担心他又被猪油蒙了心,相信这个恶毒的女人。他说要让这个女人永远留在咱们身边,不准备杀了,也不准备送回去,你说他是不是春心大动!”女子急得抠着树皮。

“瞧你个女孩子家家,春心大动是这般用的?总不能留着她在这吃闲饭,师弟让她一个从未干过粗活的人做农活,对她来说怎能好受。”

“对哦。”女子点点头,“没错,得让她多干点活。”

见她如此好哄,男子笑了笑。

听到动静的谢珣,扫了他们一眼,两人迅速逃离现场,以免被谢珣责罚。

地里宋温如就跟与谢珣置气似得,他让别使太大力,她偏要使力。

过了好会儿,她便累得气喘吁吁,加上日头越来越烈,她满头大汗,內衫已都快湿透。

停下歇会,便听得那头埋头看书的谢珣说道:“我何时准你停下了?”

宋温如咬咬牙,继续翻地。

手臂似乎已不是她的手臂,麻木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若非习武,她早已支撑不住。

此处荒地干涸,要比平时所用力气更大。宋温如没有停下的意思了,假如这是谢珣想要的惩罚和赎罪,如此能让他心中好过一些,她愿意去做,不用他激她。

谢珣放下手中书,神情淡然地望着在地里劳作的宋温如。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来说,这已是惩罚。他知道她性子倔,无论是被他激得不愿认输,还是有其他想法,她不会求他一句,宁可将自己累死为止。

他缓缓闭上眼,转着佛珠,静心打坐。

地里宋温如衣裳已被汗水全打湿,双手磨破了皮,手掌犹如被火炙。她朱唇紧抿着,豆大汗珠不断滑落,随着她的动作滴入土中。

支持她坚持下去的是燕关将士的尸体,是燕州百姓的尸体。他们遭受无妄之灾,他们成为朝堂阴谋的牺牲品。倘若五年前她没有去燕关,没有嫁给谢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谢家守燕关多年,对北唐忠心耿耿,却落得个死无全尸下场,全拜她所赐。

她更愿谢珣恨透了她,恨不得将她下油锅、五马分尸。

回忆着过往种种,她竟不觉累了。

半个月不间停的刑罚她都撑过来,如今不过是干一些农活,她怎能支撑不下去。

接近正午的日头更烈了,晒得皮肤发疼,脑袋涨晕。

闭目打坐的谢珣皱了皱眉,睁开眼视线立马落在那挥汗如雨的人儿身上。他微微抿唇,眼中神色复杂。

听得脚步声靠近,他转头看去,见到来人露出温和笑容:“三娘让你来的?”

来人梳着双丫髻,杏眼樱桃嘴,两颊梨涡浅浅,若非额头上横过去犹如蜈蚣般的狰狞疤痕,往后定是个大美人儿。

她举了举手中食盒,手指比划了一下。

“好。”谢珣摸摸她的头,接过食盒放到竹编小几上,“今日可学字了?”

她点点头,拉着谢珣的手,摊开他掌心,一笔一画在他手心写。

宋温如无意瞥向谢珣,见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十二三岁的女子。女子神情专注,在他手心写着字。

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凉,她不由停下手中活,怔怔望着他们二人。

谢珣神情温柔,嘴角噙着笑,时不时轻点头。这一刻,不似妖僧,是那佛陀坐下能度化人心的佛子。

宋温如想起那时他总爱拉着她在书房教她作画,他一手握着她的手执笔,脸贴着她耳边低语。不曾完成一幅画,便颠鸾倒凤。想到后来,她秀眉紧锁,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劳作。

谢珣抬眸看向宋温如,她的发也被汗水打湿了,脸颊通红,她不曾吭一声,也未再停下休息过。他抿抿唇,站起身手转着佛珠,不语片刻,终究是心软了,出声唤道:“婠婠。”

身边女子也顺着谢珣视线看向宋温如,她杏眼瞪大,指了指宋温如,十分激动地跟谢珣比划。

谢珣点点头:“是她。”

女子顿时露出恐惧之色,往谢珣身后躲去,不敢再看宋温如。


谢家一门只剩谢珣,终有一日,谢家的冤屈会被洗刷,这亦是她与官家交易的条件之一。在那之前,谢珣必须活着。

她淡淡回道:“我不过女儿身,不知外头天高地厚,喜欢谁我便嫁谁,安心享我的荣华富贵。”她知晓从一个细作嘴里说出这样贤妻良母的话,实在让人觉得好笑。

谢珣稍稍歪头看着宋温如,渐渐露出笑容:“婠婠,你喜欢我?”

宋温如顿住,心儿“扑腾”一下,唇紧抿着,手揪住衣摆。明是玩笑的语气,她却差点乱了心神。她想起那日,葡萄架下,他们欢爱结束,躺在熊毛簟上。他一手拄着脸,一手将她发丝撩到耳后,似不经意般说道:“你嫁给我谢珣,往后就是我谢珣的妻子,京中的事当断则断。”

后来,他未再提及一句京中。

那时她听罢,只是默默转过身。

即便谢珣在房事算不上温柔,可他不曾对她用强迫手段。有时她也问过自己,她的顺从究竟只是因任务,还是……

她终究不敢想下去,对那时的她来说除了太后,她唯一的亲人便是官家,她和官家都难逃棋子的命运。

谢珣见宋温如不知在想甚,他突想起那时葡萄架下,他试探了她的态度。她沉默了,然后背过身子。那就是她的选择,她选择了封都。她的选择,从来都不是他谢珣。本有些期待的小火花,瞬间被浇灭,只剩彻骨冻人。

他笑道:“看来魏王妃果真对魏王情深,是在下唐突了。”

冷淡的语气,不喜不怒。

宋温如道:“既无别的事,我继续干活了。”

谢珣收回视线,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继续转着佛珠:“壶里有水。”

宋温如听罢,迟疑片刻,过去用水簌了口,冲去口中苦涩。

她放好壶,回去扛起锄头,继续劳作。

休息了会儿时间,让她体力恢复一些。她边锄地边想着谢晴儿的事,谢晴儿被沈牧之抓去鬼狱,无人能从鬼狱活着出来,非沈牧之的爪牙连鬼狱大门都进不去。

她抬头看了眼谢珣,谢晴儿是否是他与幕后之人达成条件之一?在沈牧之眼皮子底下救走谢晴儿,还能不被怀疑的人,是部落贵族们?或是曹家?萧家?杨家?

当年朱太后算错一步,燕州万一失守,塔木会撕毁条约,大军西下直奔封都。北府军因追击谢家军无力对抗塔木四十万大军,再从封都调兵已来不及。朱太后无奈之下,只能让杨家飞雀营,连夜渡河守住燕州。

杨家既去了燕州,不应是杨家救得人,否则过于明显。

事情远比她想得要复杂,谢珣不可能收手了。她现在只有接受谢珣在局中,尽快取得沈牧之信任。她亦不想再与谢珣有纠葛,他们知道彼此的事情越多,越是束手束脚,越是……有所牵挂。

倘若谢珣出了事,她还能想办法保住他。一旦他们合作,番薯带着藤,一揪一大堆。

共患难这种事是两心相悦的人,她与谢珣之间,是仇敌也不是仇敌。

权衡之下,唯有无联系,才是最好一步。

突然,锄头挖到了石头上,一声清脆的声响后,宋温如双手一震,顿时手臂发麻。待她回过神来,锄头已落在地上。这一震加上正午烈日和过于疲乏,脑袋嗡嗡作响,差点没站稳。她立马抬手扶额,定定心神。

听到动静的谢珣睁开眼,斜一双眉眼朝她看来。

宋温如不经意与对他对视一眼,冷淡地收回视线,弯身捡起锄头,绕开石头继续往下锄地。

谢珣见她不舒服仍在硬撑,他眼底悦稍稍不悦,冷声道:“石头不打算挖了?”

宋温如停下,一手扶着锄头作为支撑,睨了眼谢珣,他一副看好戏样子,她并不会认输。她倒回两步,去挖地里的石头。石头埋得有些深,她废了好大力气,双手已然不是她的手,火辣辣的痛。

一阵清风拂面,送来清幽檀香。

眼前一暗,阳光被遮去。

宋温如抬眸,谢珣不知何时到了面前,她如此警觉的人都未察觉。

他一手握住锄头:“如此不行。”

谢珣说的是如此挖不行,宋温如很明白,她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我可以解决。”

“嗯?”谢珣双眸含笑,稍稍一用力,将宋温如连人带锄头撞入他怀中。

檀香环绕,属于他的气息,心跳声……

反应过来自己靠在谢珣胸膛,宋温如顿时一僵,随即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坐在地里。稳住身子,她皱眉道:“谢清臣!”

她如此态度,有些激怒他。听到她略微愠怒喊出他的名字,从前她生气时,也会如此喊他,谢珣那点儿情绪全抛出九霄云外,他眸中笑意盎然:“婠婠在想甚么?”

闻言,宋温如更是眉头不展,他这般恶劣态度,让她想起往事。他总是能想到法子让她生气,然后拉着她的手,各种好话说着哄她,给她一个又一个惊喜让她开心。待她气消后,他手脚又不老实在她身上游走,最终结果都是她累得不知时辰,被他抱回屋中歇息。他们住的园子,从不让外人入内,不然怕是要传遍他们的风月事。

她揪了揪衣摆,不准自己再想过往,不应再被一个该消失的人影响心绪。

“离我远点。”她说。

“哦。”谢珣应着,眉微扬,轻笑出声,“不要。”

“那我会离你远点。”

谢珣望着宋温如那张冷漠疏离的脸,笑意敛去,轻轻道:“婠婠,即便你跑到宫里,我也会将你带回来。”

微风送入耳中的话,犹如木锤一锤一锤敲在宋温如心上,她知他既能说出来,必会做到。她紧抿着唇,他留她难道只为了让她干农活?

谢珣将锄头立住,一手负在身后,上前两步,宋温如见了要退后,谢珣却先她一步,一手圈住她的腰。

宋温如逃跑无果,她身子僵着往后仰。

谢珣满面春风地看着她,似乎很享受如此。

正如从前,他也是……

不!她不能想从前了。

“放开。”为掩饰慌乱,她别开眼冷声说。


火辣辣的痛感顿时蔓延开,宋温如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她能察觉到女子是担心打中羽田还收了力道,否则她手非得被打断。

羽田见是宋温如帮她拦下鞭子,他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温如。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的宋温如头上细汗密布,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这鞭子实在够受了。

女子见打中宋温如,冷笑一声:“送上门来,受死吧!”

话刚落音,第二鞭子随之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羽田一把抓住了即将落在宋温如身上的鞭子。

女子大声道:“羽田你护着她作甚!莫要忘了燕关的血仇,她害死了燕关的百姓,害死了苦守燕关的将士们!燕关将士前有塔木大军,后有北府军围剿!六万将士面对塔木四十万大军,他们戍边多年,对北唐忠心耿耿,死到临头还用血肉之躯挡住塔木大军,守住北唐最后一道防线!”

女子说完已是泪流满面,身子微微颤抖着。

宋温如闻言,心犹如被一双无形大手掐着,完全喘不过气来。她眼眶顿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女子定是守城的将士家属之一。

女子喝道:“你还要护着她吗?!她让我们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如此歹毒的女人便是下油锅也便宜了她!她不过是沈牧之和朱太后的走狗!”

羽田拽着鞭子,对她摇摇头,比划了比划。

宋温如稍稍侧头,擦拭了泪珠,定了定心神,极力平复了心绪,让自己看起来一副无所谓样子。她如今是魏王妃,要取得沈牧之信任,她必须谨慎行事半点情绪都不能露。

女子并不理会羽田的意思,她一手握上腰间小包:“今日我要定她的命!”

宋温如回过头时,面上满是冷漠,她看着女子:“论仇,燕关所有人都可以找我报仇。可最应该恨我的是谢家,谢珣废了如此大功夫将我带出京城,而不是当时就杀了我,说明我对他有用处。既有用处,你杀了我,对他来说只是帮了倒忙。”

女子被宋温如这番言辞气得火冒三丈,怨恨地剜着宋温如:“你个下贱的细作,三言两语便想挑拨我与谢哥哥的关系!你以为谢哥哥对你还有情?他恨你还不来及。”

宋温如微微一笑,谢珣是该恨她。她走到今日,还在意多一人恨还是少一人恨吗?嫁给沈牧之这些年,沈牧之同样也恨不得她去死,莫要说碰她,连靠近都不曾靠近她。她不过是挂着个虚名的魏王妃,继续过着细作的虚假人生。

“你笑甚么!”女子咬牙切齿问。

宋温如应:“我不在意谁想要我死,正如你所言,我手上沾了太多太多的人命。”

“你这是在炫耀你的狠毒?”女子恨得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巴不得立刻将宋温如千刀万剐。可斟酌了宋温如的话,有一点她说得对,谢珣大费周章带她回来是有用处的。

“我只是在说事实。”宋温如语气仍是冷淡。

“你!”女子扯着鞭子,“今日非拔了你这狐狸皮!”

“你杀不了我,也不能杀我。”宋温如说着,蹲下身子继续摘菜,“小娘子还是请回吧,一个细作只要还有价值,她永远不会被放弃。当她没有价值时候,无需你动手,想要她命的人你甚至排不上号。”

云淡风轻的话,若仔细深究其中,便是心酸至极。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从被朱太后养着就是作为一枚棋子存在,棋子一旦在棋盘上没了去处,只有出局的命运。

女子早被怨恨和怒火冲昏了头,没听出宋温如话里的头意思,她冷哼道:“不要与我打甚么哑谜,你的命我要定了!”

宋温如微微勾唇一笑,女子分明有机会动手,却只是站在边上与她打嘴仗,女子并不傻,知道杀她不得。

羽田听着宋温如的话,似懂非懂。

来找女子的谢珣将宋温如的话全听入耳,他停下了脚步,略微失神,随即神色复杂看向在地里劳作的宋温如。她卷起的袖子露出的雪白手臂上一道狰狞的红色伤疤,那是被鞭子打中的伤疤,已经在渗着血了。她从前就一直要强,不曾服软几回。

他朝女子轻唤道:“如茵。”

宋温如听到谢珣声音,顿了顿,抿抿唇,眼儿也不抬一下,继续干活。她想起来了,孙斌孙将军有个女儿叫孙如茵。当年塔木大军破城,北府军围剿,孙斌一边指挥大军应对塔木大军,一边应对围剿的北府军。城门虽守住,他却死在了北府军围剿中。北府军为斩草除根,杀到家眷所在之处,一个活口不留下。可想而知孙如茵当年是何其艰难活下来,她恨她是理所应当。

“谢哥哥。”女子看向谢珣,满腹的委屈和悲伤。

她正是孙斌之女孙如茵,当年寨子里家眷来不及撤离,北府军追了过来。她看着亲人和好友死于北府军刀下,娘亲拼死救了她,将她塞在尸体堆里躲北府军的搜查,所幸谢珣的小师叔卫无涯赶到救了她。

谢珣走至她身旁,对她摇了摇头。

孙如茵眼中含泪咬了咬唇,她松开鞭子,大哭出声,扑入谢珣怀中,手捶打他的胸口:“为何!为何仇人近在眼前却要放过她!”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委屈,哭得无奈。正如那日,她甚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寨子里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大人们用命护着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只盼着他们能逃走,可活下来的人有多少?

羽田见孙如茵哭得如此伤心,勾起了他往日的回忆。二十三年前,废后袁氏被朱太后逼死,八大王刘照带着遗诏逃亡往瓦沙,与袁家是姻亲的玉家被以谋反罪诛三族。当时谢家和萧家与玉家私下里口头定了娃娃亲,玉家大娘子指给萧家,小娘子指给谢珣。谢家和萧家已赶回京城路上,未免握有兵权的谢家和萧家出面为玉家求情,朱太后下旨将玉家当场处死,不必送往刑场。

玉家和袁家被血洗,两家一千三百多口人全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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