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一边将毛笔挂好,一边道:“明天一早,就送过去给华安八皇子,说这是我要的东西。”
“这……”许衍揉了揉眼睛,重新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他没有看错。
“记得告诉他,这是我要的聘礼。”
轻飘飘的纸从许衍手里掉在了地上,许衍整个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惊骇无比:“聘礼?”
今天他接到宫里传来的一个消息,说是荣安县主病重,七日之内不准出府,让他好好打点着。
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人突然间就病重了,但是只能照办。
但是现在她说……聘礼?
县主不是齐王府的侧妃吗?这聘礼怎么还是和华安八皇子要的?
太多不能理解的事情一瞬间全都涌入了许衍的脑海中,让他的脑子一瞬间崩坏了。
“华安国开出条件,让我去和亲,我同意了。”江清月三言两语地给许衍解释,“那是我和八皇子要的聘礼。”
绣儿在一边站着,看不清楚上边的字写的什么,但是并不多。
“小姐,那八皇子不是要风风光光地娶您吗?您怎么就要这么点儿东西?”
一般情况下,聘礼代表着男方对女方的重视程度,小姐要的东西不多,会不会让华安那边的人觉得小姐很好娶?以后小姐嫁过去,岂不是要受欺负?
“东西在精,不在多。”江清月轻啜了一口茶,缓声道,“去吧。”
许衍颤抖着手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叠起来,放入怀中。
“那奴才……先告退了。”
江清月点点头。
出了清秋院,许衍还是觉得刚刚听到的看到的,太过不可思议了。
回到管事房,许衍洗了把脸,又拿出纸。
没错,字还是那些字。
许衍找出一个锦盒,将那张纸小心翼翼放进去,想着明天去华安行宫……
华安的人见到这个,会不会让他直接死在那里?
外边传来一阵声响,许衍立刻跑出去一看,发现是喝得醉醺醺的燕礼回来了。
“王爷。”许衍立刻上去扶住站立不稳的燕礼,“奴才送您回去。”
燕礼涨红着脸,呼吸间口鼻溢出的全是酒气。
“去……去……”刚刚说出两个字,燕礼便冲到一边,一阵大吐特吐。
“您要去哪儿?”许衍立刻问。
但是燕礼只是勾着许衍的肩膀,身子不停下坠,喘着粗气。
“你们都过来!”许衍叫过一边的几个奴才,“快将王爷抬回去!”
但是几人七手八脚地刚刚将燕礼抬起来,燕礼就各种挣扎,直接摔到了地上。
奴才们纷纷跪地,口中不断喊着饶命。
燕礼撑着地面爬了起来,朝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走了。
许衍想立刻跟上,但是燕礼传来一阵惊天怒吼:“滚!”
许衍立刻不敢动了。
燕礼离去的……
那是清秋院的方向啊!
许衍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江清月,毕竟荣安县主现在从来都没有在齐王手中吃过亏。
但是燕礼就不一样了。
转而一想,主子们的事情,和他们做奴才的……
关系好像不大。
江清月正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看着,外边传来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然后就是绣儿的阻拦:“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
燕礼狠狠将绣儿推搡一边,一脚踹开了江清月的房门。
便看见了那个在桌边走着,手中握着一卷书的女子。
酒精作用下,他的眼神无法聚焦,但是晕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平时不可能带有的温柔。
燕礼踉踉跄跄走过去,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整个人都伏在桌子上。
这股子酒气,让江清月很是不爽。
“今天你能替我说话,我很感激你。”燕礼打了个酒嗝,“谢……谢了。”
江清月“嗯”了一声:“如果你是特意来感谢我的,那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但是燕礼没动。
老半天,江清月都以为他是趴在那里睡着了,才听他嘟哝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拒绝?江清月,你为什么不拒绝!”
江清月像是对待一团空气,并未搭理他。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你就不为我想想吗?”燕礼看来真的是喝醉了,什么话都好意思说,“我齐王府的面子,现在真的是被羞辱得一滴都不剩了!”
“自己的面子是自己争取的,难道还指望着别人施舍给你?”江清月的声音和燕礼现在的心境一样,冰寒入骨。
“我有什么资格?我不敢说话,不敢忤逆父皇……”燕礼说着,狠狠打了个酒嗝,“但是你不一样,你敢,你什么都敢……”
江清月简直被燕礼这个逻辑给逗笑了:“我敢,所以我就要替你挣你齐王府的面子吗?”
燕礼伏在桌子上,口中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江清月摇摇头,罢了,看在他是在喝醉酒说胡话的份儿上,不和他一般见识。
“绣儿,叫人来将他弄出去。”
“滚,我还没说完!”燕礼一拍桌子,摇摇晃晃站起身,瞪着江清月,“江清月,你就这么厌恶我,是不是?你就算要嫁给他们去和亲,也不想呆在我这个齐王府了,是不是!”
江清月清凌凌的眸光,回视着燕礼,倏然勾唇一笑:“是,你说对了。”
燕礼眸光一紧,张大嘴喘息了几声,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若是早些同我和离,不就没有今日这么多的事情了么?不管我是去和亲也好,改嫁也罢,都扯不上你齐王府的面子。”江清月唏嘘感叹,“齐王殿下,你又能怪谁呢?”
“是,谁都不怪。怪我,怪我。”
“反正几天后,我就和齐王府没什么关系了,到时候也就不需要再对着我生厌了。”江清月笑嘻嘻的道,“当然我也是。”
“我不讨厌你。”燕礼摇摇头,慢吞吞地纠正着江清月的话,“起码现在,我不讨厌你。”
江清月嗤笑一声。
“江清月,我也想过,和你重来。”燕礼深吸一口气,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但是,我没机会了。”
“是啊,你没机会了。从你那天晚上,将她扔到雪地里之后,你就再没有机会了。”
燕礼嘟哝了一声:“是啊,我不该不相信她的。”
“因为她死了。”
燕礼点头:“我知道。”
“那个满心满眼爱着你的江清月,死了。”
江清月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划过燕礼已经麻痹了的心脏,鲜血淋漓。
“是,我知道,你的心死了。”
江清月摇摇头,燕礼明显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也是,正常人,只能理解到燕礼这个程度。
“事到如今,许多事情都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燕礼喉头一哽,有些酸涩,但是他强压下心中的难受和痛楚,哑声问道,“江清月,你现在,是不是还特别想与我和离?哪怕穷尽办法,不择手段?”
“是。”一个字十分干脆,没有任何犹豫。
燕礼看着灯光下,这个陌生遥远到他仿佛从来都没认识过的女子,缓缓点了点头。
“好,那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