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巫澈的脸色,小声补充道。
“圣女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咱们先离开神殿......”巫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看着五毒蛊已经将我的手掌啃食干净。
而我已经奄奄一息,躺在一滩血泊之中。
他嘲讽的笑了一声,示意手下们:“走吧,咱们可没来过这个禁地,去神殿门口等候圣女。”
紧接着巫澈瞟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
“至于这个擅闯禁地的杂种,是被我的五毒蛊给啃食干净,这也算是为圣女殿下分忧了。”
我双眼怔然,看着巫澈带着那些手下鱼贯而出,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了神殿。
这下,空旷冰冷的神殿,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五毒蛊吃的很快,从指尖啃食掉了我的一半胳膊。
痛感不断传进脑海之中,我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昏沉沉之中,我听见外面响起的声音,恭敬而畏惧。
“恭迎圣女殿下!”
5蚩媚穿着一身高贵的冰紫色衣裙,浓密的乌发之中仅仅插着一支简约的银钗。
如果我能睁开眼睛看到的话,就会一眼认出来。
这是那年我亲手为蚩媚缝制的裙子,就连那支银钗也是由我亲手打磨出来的。
这么多年,蚩媚一直把这件衣裙和银钗视若珍宝,只有来见我的时候才舍得穿戴。
可惜我在殿内已经意识不清。
蚩媚眉眼清冷,面若寒冰,眸若星河。
看向站在神殿外的巫澈,有些不解。
“我不是说过,雪山神殿是禁地,任何人不得擅闯吗?
你怎么出现在这。”
被蚩媚冰冷的眼神扫过,巫澈顿时打了个寒颤,语气乖顺。
“我时刻牢记您的吩咐,只是站在殿外等您来着,没有进到殿内。”
一旁的侍卫见气氛不对,连忙出来附和道:“巫澈大人听说雪山上有几株雪莲,特意来雪山摘下雪莲,等着进献给您的本命蛊虫呢。”
“对,巫澈大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摘得这雪莲的。”
听完这些话,蚩媚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不过声音依然冰冷:“以后别再靠近这里了。”
巫澈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我还挺喜欢这里的,等我们成婚后搬到这里住好不好?”
听见‘成婚’二字,蚩媚紧皱眉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她放柔了语气,却提高了声音:“好,既然你喜欢,那我们成婚后就搬过来!”
蚩媚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扫向紧闭的殿门。
说到成婚的时候,更是加重了语气。
仿佛在期待着,我能听见这些话,然后吃醋的推开殿门。
可那扇古老的殿门依旧紧闭。
蚩媚眼睛里的光也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随即她不认输的走到巫澈身边,然后牵起了巫澈的手,钻进他的怀里,声音更加响亮。
“阿澈,你说我们大婚那天,我是穿红色的嫁衣,还是紫色的嫁衣呢?”
巫澈第一次见她如此主动的亲近自己,十分惊喜,却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躺在神殿内冰凉的地上,迷迷糊糊之中,想着。
当然是穿紫色的。
因为我和蚩媚初见那天,她身受重伤躲在小巷子里,就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服。
我发现她的时候,紫色衣服已经全被鲜血浸湿,而蚩媚仍然瞪着一双大眼睛,面露倔强。
她说,在靠近一步就杀了我。
我说,我只是想帮她包扎一下伤口。
就在我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她两眼一翻,晕倒在了我的怀里。
后来,她在几个月的朝夕相处里,对我生了情愫,便也爱上了穿紫色的衣服。
因为我曾夸过她,紫色衬着白皙如玉的蚩媚,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
如今蚩媚这句话,不是再问巫澈,而是对我的试探。
想问我,她如今要嫁给别人,我到底有没有一丝在意?
可惜,我舌头被拔下来,失血过多,奄奄一息。
再也无法开口了。
6见神殿依然紧闭着大门,蚩媚的脸色一点一点阴沉了下去。
巫澈还在支吾着:“圣女殿下当然是穿什么颜色的都......”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蚩媚一把推开。
蚩媚拎着衣裙,快步冲向了殿门,身后响起巫澈的惊呼声:“等等——!”
殿门被推开,光洒了进来。
照在我残缺不堪的身体上。
蚩媚皱着眉头看向血泊,面露不悦。
巫澈跟在她身后,解释道:“圣女殿下,这有个人闯进了神殿里,已经被我的五毒蛊给控制住了!”
她扫向我被划烂了的脸,眼睛里全是厌恶,喝道。
“既然他擅闯了禁地,拖出去喂蛊虫便是,把我的地方弄得鲜血淋漓。”
“这地方对我很重要,不能被玷污一点!”
蚩媚没认出我......我竭力想睁开眼睛,可耗尽全身力气也没办法做到。
发不出声音,睁不开眼睛,胳膊被五毒蛊吃掉一只,我现在是个彻头彻脑的废人了......听蚩媚这么说,巫澈连忙点头哈腰的应答,然后指挥着那几个侍卫将我拖出殿外。
蚩媚没再理他,转身在殿内搜寻起来,语气里全是不甘。
“玉川?
玉川!
你就当真能亲眼看着我嫁给别的男人?
玉川!”
她皱着眉头,在殿内搜寻了整整一圈,都没看见我的身影。
蚩媚眼神冰冷的看向巫澈,问道:“这神殿里的人呢?”
“这、除了刚才那个擅闯神殿的人,再没看到有人呀,是不是出去了......”蚩媚极力压抑着怒气。
“不可能,我给他种过蛊的,只要他离开神殿一步,蛊虫立刻就会提醒我的。”
这时,我已经被侍卫拖到了神殿的门槛边。
紧接着,蚩媚心口传来一阵痛感,她痛苦的弯下了腰。
可随机,她便顾不上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疼痛,尖叫着扑向了我。
“住手,住手!
把他放下来!”
侍卫被她喊得浑身一颤,慌不迭的扔下了我残缺的身体。
蚩媚扑在我的身上,双手颤抖的摸向我鲜血淋漓的脸。
她的视线落在我正再被五毒蛊啃食的另一只手。
那是她最熟悉的一只手。
曾经牵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也曾经十分生疏的为她缝制衣裙。
蚩媚的双眼顿时红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我的身上。
她双手颤抖,小心翼翼的触碰我的伤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玉川,玉川,你等着,我现在就为你疗伤。”
跟在她身后的巫澈满脸的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满眼泪花的人,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苗疆圣女蚩媚。
巫澈皱着眉,不可置信地开口:“圣女殿下,您是不是弄错了,他就是个卑贱的凡人啊!”
蚩媚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随手抓过那只正在啃食我另一只胳膊的五毒蛊,然后将它掐爆在掌心内。
五毒蛊的主人巫澈顿时被反噬,血气从胸口翻涌,然后从嘴里吐出了一滩鲜血。
五毒蛊是他养了十几年的蛊虫,这次反噬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巫澈颤颤巍巍的弯下腰,显然极为痛苦。
他吐出来的血溅到了我的身上,被蚩媚看见后,一脸厌恶的回头将巫澈踢出了殿外。
她冷冷的扔下一句:“把巫澈关起来,等我处理。”
就不再理会痛到满地打滚的巫澈,而是掏出苗疆特质的止血药粉,洒在我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可我伤口处的鲜血流淌的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药粉给冲掉了。
蚩媚无措的为我上了一遍又一遍的药粉,可丝毫没有用处。
看着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蚩媚崩溃的扔了手中剩余的药粉。
她的手腕一翻,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出现在掌心。
随即她面无表情的用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蚩媚闷哼一声,紧接着小心翼翼的用另一只手接着流淌下来的心头血。
然后将手举到了我的嘴边。
她的声音温柔至极:“玉川,喝吧,喝完你的伤口就好了......”我知道,这是苗疆圣女为量不多的心头血,满打满算也只能放出来一小碗。
而心头血耗尽时,就是苗疆圣女的死期。
我气若游丝,却紧紧闭着嘴巴。
这一刻,我真心求死,不愿再恢复健康,然后被蚩媚永远囚禁在这里。
见我闭紧嘴巴,蚩媚明白我拒绝的意思。
可她仍旧坚持,勉强的维持着笑意。
“玉川不喜欢刚才流出来的那些心头血是不是,我重新给你放。”
话毕,蚩媚拿起匕首重新扎进心脏附近。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满脸希冀的将手递到了我的嘴边。
语气里全是哀求:“玉川,玉川,你张张嘴,喝下这些血你就能活下去了......我求你,算我求你......”7那天,到最后我也没喝下蚩媚的心头血。
她绝望之际,将自己的本命金蚕蛊磨成了粉末,为我止住了伤口处的血。
而本命蛊虫被杀,蚩媚也遭受了不小的反噬。
可她仍然甘愿遭受着蚀骨焚心的疼痛,坚持每天亲自照顾我。
还趁我休息时四处去寻找天材地宝,为我修补破损的身体。
我被五毒蛊吃掉的胳膊一点一点长了回来,可被生生割掉的舌头再也没能长出来。
蚩媚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不久之后便跳下了万虫窟里。
她跳下去之前,曾跪在我床边认错。
“玉川,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等我从万虫窟里回来,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只是冷淡的躺在床上,不看她,也没反应。
连蚩媚什么时候出去的我都不知道。
整整一年后,蚩媚才出现在我面前。
她扭着腰肢,满脸的媚态,和以往的清冷气质有着天差地别。
蚩媚半跪在我身前,将我的手腕放在嘴边,然后轻轻咬了下去。
我的鲜血进入她嘴里的那一刻。
我浑身一震。
紧接着我被割掉的舌头也慢慢长出了新的。
蚩媚竟然把自己练成了蛊虫,而我...现在是她的主人。
从此我们同生共死,而蚩媚也只能无条件服从我的话语,绝对没有反抗的余地。
蚩媚满脸崇拜的看向我,语气温柔:“我曾经做了太多错事,现在我来弥补你了。”
“玉川,以后你就是苗疆的主人,只要是你想要的,苗疆都会双手奉上。”
8蚩媚带着恍惚的我去了虫牢里。
那里关押着被折磨了一年的巫澈。
我看见他的那一刻,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他了。
巫澈...双耳被削掉了,鼻子也被蛊虫啃食干净,一只眼睛被挖了下来,舌头也被割掉了一半。
脸上一条一条的伤疤,新伤旧伤交错着,显着极为可怖。
再往下看去,他四肢尽折,无数的细小蛇类从他耳朵的伤口处窜来窜去。
甚至有几只花纹蜘蛛从他空荡荡的眼眶中爬了出来。
而巫澈奄奄一息,却还被吊着命,求死不得。
见我走了进来,他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全是愤恨,口齿不清的叫了起来。
“是你...是你....!”
蚩媚的脸色冷了下来,走过去扇了他两个耳光,直接把他的脸扇肿了。
“看来这一年你还是没学乖,敢这么和我的主人说话!”
听见蚩媚叫我主人,巫澈仅剩的一只眼睛陡然睁大,里面盛满了不可置信。
但随即他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声泪涕下的向我求饶。
“唔、玉、玉川殿下,您饶过我吧,我知道、知道错了...求您了...”巫澈的嘴里只剩下半截舌头,说起话来十分含糊,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懂。
蚩媚乖顺的看向我:“要饶过他吗?”
见我不说话,她笑着补充道:“巫澈说的饶过他,是给他死亡的机会,让他别再活着遭受折磨。”
巫澈不敢插话,便使劲点头,看向我的眼睛里全是希冀和哀求。
我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
“这些蛊虫也需要生肉作为饲料,让他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一瞬间,巫澈心如死灰,眼泪从眼眶划了出来,像是一具青白的尸体。
后来,巫澈被吊在万虫窟中间,身体每天都被蛊虫撕咬。
等到血肉被啃食干净,就会有人把他带上来,上药喂食。
等到第二天,长出一层新的血肉,再被扔下去喂蛊虫。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渐渐的,几十年过去。
我完成了年轻时的梦想,走遍了大好的河山。
而巫澈也死在了某一天,被折磨的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蚩媚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只是说了一句。
“尸体就挫骨扬灰,洒了吧。”
“他这样的垃圾,不要再逼着蛊虫吃下去了。”
蚩媚乖顺地循着我的命令去做。
现在的苗疆,再也没有苗疆圣女蚩媚。
只有人人敬畏的玉川殿下,和他的蛊虫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