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慕容临的第一眼惊呆了,第二眼回不过神。
这不是师父挂在剑阁的那副美男画像吗?
只不过从真人版大叔变成了Q萌版正太,而且貌若神仙不真实。
“你戳我干嘛?”
我被慕容临这么一问吓到了,缩回自己的手,讪讪道:“那个……手感不错……”在对方变脸之前,我笑得嘴角僵硬:“我的意思是……你很帅!”
他姿态优雅地打开折扇,四十五度望天,摇着扇子,勾着唇角道:“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我:“……”
走出没几步,他见我没跟上,回头问:“怎么了?”
我后悔了,不该贪吃那一盘烧鸡的,要是被师父知道我因为付不起饭钱就把他老人家出卖了,他定要打折我的腿,为了自保我不得不出尔反尔了。
现在我寻思着怎么骗过这厮,反正是不能让他见到师父的。因为师父再三叮嘱过我,他绝不会收第二个徒弟。更何况这厮长得如此像剑阁里那幅画上的男人,为了他的终身幸福着想,我也不能害他。
我指了指前方“梅花山庄”的红色牌匾,语重心长地道:“你想好了,进了这里就没有回头路。要是见了我师父,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时候别怪我。”
慕容临知道梅花山庄有一套不世出的剑法绝学,若他能拜入庄主门下习得真传,将来必能称霸江湖。他摸了摸下巴,问道:“不好的事情?难道你师父还能吃了我不成?”
“对!”我睁眼说瞎话,狠下心道:“我师父好男色,你长得这么美,他肯定吃你豆腐……”师父啊您老人家可别怪我毁您名节,我这都是被逼的。
慕容临:“……”
怎么样?怕了吧?小样,一顿饭钱就想当我师弟?可没那么容易,我瞧慕容临那副震惊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打退堂鼓了。
“这好办!”慕容临掏出一块面具,“我变成女人总行了吧?”
*
长到7岁,我头一次严重失眠了。
这个责任必须怪在慕容临头上,谁叫他男扮女装来拜师,结果师父说必须先从丫鬟做起,做得让他老人家满意了才考虑转正入门,而我自然被迫时时刻刻都要监督这个新来的丫鬟,以检验“她”是否合格。
关键是,现在连睡觉我都不得安生。
我能把“慕容临是男人”的真相告诉师父吗?显然不能。
看样子我注定要往“欺师灭祖”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
“别数羊了,今晚夜色不错,跟我来。”
睡在我床铺三尺之遥的慕容临,翻身站了起来,披上银色长衣的那一刻,神态潇洒不羁,我惊呆了——这厮还是男装更帅!
我刚想问他去哪儿,身子一轻,就被他抱起来,纵身飞上了屋顶。
正值晚秋,瓦片结银霜,明月一照,清莹如水……嗯,此情此景适合吟诗。我刚想卖弄一句“天阶夜色凉如水”,话到了嘴边顿住,指着慕容临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酒囊,瞠目结舌:“你、你、你……偷了师父的桂花陈酿?”
“这是我应得的福利,怎么能叫偷?!想想我来这一个月,免费给你们师徒当苦力,没有一文钱不说,还每天和你挤一个房间,我不捞点酒喝,你赔我损失?”
我:“……”
慕容临打开塞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我被勾得食指大动,对于他的诉苦我无话可说,因为……我没钱。
看着他灌了一口酒,接着又灌了一口,直到我眼巴巴的眼神似乎让他有所觉悟,他才将酒袋子晃了晃,笑道:“忍不住了吧?”
我没骨气地点头,又拼命摇头。要是让师父发现我与他同流合污,还不打折我的腿。
“你要是不想干了,明天可以走人,没人逼你当丫鬟。”我壮起胆子开始撵人,毕竟我担心他易容的事会穿帮,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是我。
“那我之前的努力岂不白费?”慕容临转头望着我,眼神幽深,语气也沉了几分,“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走?”
“也……也不是……”心猿意马的我立刻转移话题,“其实江湖上武功高强的人不止我师父一个,你为什么执意要拜他为师?”
“因为你师父是唯一打败过当今武林盟主之人,我只要跟着你师父学到真传绝学,将来才有机会打败他,成为新任盟主。”
那一刻我看到慕容临的眼里被天空的星月照得熠熠生辉,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当上武林盟主的那一天,兴奋地说,“等我当上盟主,站在了江湖最高处,妹妹一眼就能看到我,她一定会来找我,我和妹妹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不知为何,想到师父剑阁里的那副画像,我却对慕容临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
*
我不知道慕容临没了爹娘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但我知道他肯定吃了不少苦,不然他不可能会干这么多家务活,就算是山庄里的其他丫鬟也比不上慕容临的能力。
在任劳任怨免费做了半年的苦力后,我师父终于被慕容临的坚持打动了,决意收他入门。可我知道,师父收徒的一个主因其实是因为慕容临的厨艺。
别说我师父,就连挑剔如我也被这个准师弟收得服服帖帖,今后怕是再也吃不下任何劣质饭菜了。
而自从慕容临开始跟着师父学武功之后,师父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奖慕容临的功底好,还叫我要多跟他切磋,弄得我很没面子,为了证明身为师姐的我不比他差,我经常在晚上和他在庄子的树林里比武。
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明月高悬于夜空,我和他拆招之时,飞上了一棵高大挺秀的香樟树。
虽然我轻功甚好,可大约是最近伙食太好我吃胖了的缘故,竟然脚底一滑往树下摔落,慕容临眼疾手快,飞身而下试图接住我,偏偏他的轻功太差劲,才堪堪将我接住,就同我一起狠狠摔了个狗啃泥。
“师姐,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我从慕容临焦急的神色里看出了他的担心,摇了摇头,心里颇为感动,明明他才是垫底的那个,他却最先关心我。
我试图扶他站起来,他却摆了摆手飞快起身,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调侃:“我没事,都怪我武功不精,不然绝不可能接不住你。我保证,尽快跟着师父练好武功,绝不会再让师姐受到任何的伤害。”
“慕容临,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我忍不住问道。
“因为,你像我妹妹。”慕容临认真地回答。
我很想问他,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找到妹妹了,会不会离我而去?可终究没有问出口,而这个问题也成了我的一桩心事,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
那一晚离开树林之时,我知道师父来过,因为第二天师父对待慕容临的态度,明显和颜悦色了许多,甚至还破天荒地叫我去洗碗,说是让慕容临这个“丫鬟”休息几天。
我是在看到慕容临手掌上缠着纱布时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他为了救我真的受了伤,他的右手背被树枝刮破了一层皮。原来师父眼力惊人,夜里就看出来他受伤了,可见我多么迟钝和大意。
*
慕容临虽仍是个“丫鬟”身份,但我知道,他大半只脚已经迈进了师门里,因为师父日渐开始指点他一些更高级的武功招数了。
我私以为,师父一定是希望慕容临这个师弟将来能够保护我。
这个想法既自恋,又显得我很没出息,可我就是忍不住这么想,并且为之沾沾自喜。
我期待着将来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慕容临替我开路,替我收拾烂摊子,而我只管吃好喝好玩好,想想都觉得美滋滋的。
可我的美好幻想才刚开个头,就被城头豆腐店的老板纪娘子毫不留情地掐灭了。
万万没想到,最先识破慕容临男扮女装身份的人,竟然是一个山庄外的人!
纪娘子是个寡妇,也是个哑巴,常年包着一块黑色的头巾,我从未见过她的脸,有一次我趁着她又来送豆腐时,试图摘掉她的头巾,却被师父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好在纪娘子替我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免了我一顿皮肉之苦。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对她轻举妄动了,可我对她也没什么好感。
直到我十五岁时,她表达了想认我为干女儿的意思,只要答应了她,我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豆腐脑吃,吃货如我很没节操地就默认了她这个干娘。当然,因为纪娘子有点古怪,所以这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师父。
就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女人,在见到丫鬟版的慕容临之后,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指着他“啊啊……”地咿呀个不停。
“什么意思?”我和慕容临对视一眼,满头问号。
“你赶紧回屋。”我担心若是被纪娘子揭穿了慕容临的身份,她肯定会告诉师父。我预感不妙,打手势让慕容临先躲起来,然后把纪娘子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故作镇定地讪笑着:“干娘……刚刚那个丫鬟,是我的朋友……”
我才说了一半,纪娘子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小心,他不是女的。”
我呆若木鸡,过了半晌,垮下脸来,拽着她的衣服,撒娇告饶:“干娘,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您在我心里跟亲娘一样亲,要是被师父知道这件事,他铁定绕不了我,您可千万替我瞒着。拜托了。”
“你叫他走,此地不宜久留。”
铿锵有力的一行字,让我再次呆若木鸡,而纪娘子临走时那焦急又无奈的眼神,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困惑不已。
难道她认识慕容临,不然为何这么大惊小怪?
直到慕容临被揭穿身份的那一天,我才知道,纪娘子真的不是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