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寻找遍了整个维也纳,都没能找出江于微的身影。
曾经无数次陪着江于微走过的街道,他甚至还记得这里的一花一木。
路口尽头那家面包店传来熟悉的香味,每次等江于微下课时他会在这里买上一份面包,陪着她熬夜练琴。
从前深爱的人在他面前慢慢凋零,李思寻却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
暖冬的太阳照耀着他,手里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那枚被江于微退回的戒指静静躺在他手心,璀璨的钻石折射的阳光晃花了李思寻的眼睛,再睁眼,一滴泪水划过脸颊。
这枚戒指跟江于微丢掉的那枚一样大,她不喜欢太奢华的款式,钻石也只有一克拉大小。
那时他们的事业刚刚起步,李思寻从病痛中挣扎出来后给回国的她买了那枚小小的戒指。
起初她在公司里管账、做文秘、做采购、做招待、做后勤什么都做。
他很争气,公司越做越大,在接到第一个单子的时候,两个人在只有他们的公司里笑着笑着哭出来。
江于微靠在他怀里,让他戴上戒指。
口头上说着不满意,眼底却都是骄傲和自豪。
“等你以后赚了大钱,一定要给我换一个更漂亮的。”
李思寻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愧疚,吻了吻她的额头。
“等我赚了钱,我一定亲手为你做一枚戒指。”
流淌的时间抹去了太多东西,他们的回忆,他们的感情,就连李思寻都忘记当时为何而承诺。后来钱越赚越多,他给江于微送过很多首饰和衣服,却忘记那枚本应送给她的戒指。
直到江于微离开,他才恍然想起,只是太迟了。
那天她丢掉了戒指,丢掉了钢琴,唯独没有丢下他。
当时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窃喜,相爱八年,江于微舍不得他。
他又重新定制了一枚戒指,亲自雕刻上一朵玫瑰花。
只是她不要了。
他亏欠她的,又何止这一点。
李思寻茫然的脚步停在一家酒馆门前,听到里面传来悠扬的琴声,心一动,他推门进去。
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坐在钢琴前,李思寻掏出兜里的钞票递给他,希望他能演奏江于微写的谱子。
前面欢快的步调像在忙碌的早晨出门前二人相拥的吻,短暂即逝的美好却足够他回味一天,只是越到后来曲风就越孤寂,他仿佛可以看到在雨夜里独自一人蜷缩在房间一角等他回来的那个身影。
到表露爱意的高潮部份,曲子戛然而止。
老人赞叹一声,再抬头却见李思寻红了眼眶,积压在眼底的眼泪止不住涌出。
失去的痛苦萦绕着他,心口不可遏制般疼痛,一阵懊悔自疚狠狠扼紧他的喉咙。
“这是你爱人写给你的?”
他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是。”
“那她一定很爱你啊小伙子,这首曲子和肖邦的《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很像。如果写完,一定也是首好曲子。”
这小小一段曲谱手稿修改了无数次,中间涂涂画画,每一个跳动的音符都是江于微内心的挣扎与不忍,是她无数次的期盼与绝望,是他李思寻能留住她的机会。
整整99次,他错过了。
就连不懂音乐的李思寻也能听出来,只有前半段充满了青春的激情和对爱情胆怯又向往的憧憬。
直到后面,她的心也随着爱意的消失慢慢枯萎,重重落下的黑键,是她如同飞鸟般离开的决心。
此生辽阔,与君诀别。
李思寻沙哑地说了声谢谢,拿着谱子离开。
茫然地站在门口,短短几分钟,风雪早已在他身上压出薄薄一层。
八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抽烟,指尖猩红一点,他吐出一圈烟雾,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焦急。
但是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不安。
他一定要见到江于微。
李思寻在学校附近等了很久,久到公司和孟行雾等不下去了,纷纷轮流给他打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孟行雾的名字,李思寻果断挂掉。
十几个电话不断打进,他才接起:
“思寻你到底在哪?我好想你。”
他沉默了一会,准备挂断电话,听到对面的话愣住了。
“我怀了你的孩子,就算你不在乎我,也得知道你是他父亲吧!”
李思寻一言不发,像是想到什么,沉默地往后仰了仰,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好,我明天就回去。”
他早就为江于微结扎,孟行雾绝对不会怀上他的孩子。
这是哪来的野种?